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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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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願望

- 等項目結束了,有沒有什麽願望?

- 願望?

- 放松放松,人不能只工作,得享受人生啊,再說了,你不想跟我一起幹些什麽?

- 想,可是我想不出來能做些什麽。

- 我開車帶你去兜風?去個遠點的地方,晚上就住帳篷,或者睡在車裏,然後早上就迎著太陽,沿著森林或者海邊,一直開到日落。

密林從窗邊掠過,太陽就懸在眼前。

所有的因素一應俱全,卻又全然不同。錯誤的時間,錯誤的車,錯誤的人,但風景的確如想象中動人,美得清亮,美得透徹,美得無情。

不知出於什麽心理,李雨游蜻蜓點水般瞄了聞緒一眼,而聞緒的雷達依舊工作良好:“怎麽?”

“沒什麽。”李雨游直視前方,不再有多餘的動作。

十二區在沒有統一規劃前被慣稱為來浦,倚山傍水,自然之鄉,原住民與自然生物相伴為生,算是一片好土。只是戰爭時期憑據地勢引來大量逃難的人,破壞了原本的生態,開始變得魚龍混雜、內訌不斷,後期才逐漸衰敗,發展停滯。前總統登臺後統一編制,將這一圈都劃為十二區。

聞緒在路上三言兩語給李雨游闡述了基本情況,大意是趁李雨游睡著時,他終於捕捉到了微弱的信號(李雨游懷疑他爬樹了),跟他隨行的下屬聯系上了,下屬告訴他十二區藏匿了不少雇傭兵的眼線,以他們目前的能力無法一一清除,建議能走即走,曲線救國。

聞緒從這條死路掉頭,往回開了一段,路過一個覆雜分叉口,轉到了另一條不成形的土路上。從始至終沒有導航和地圖,李雨游有些疑惑:“你認路?”

“不認,”聞緒說,“勘址的時候我來了,大概輪廓有點印象。”

會用槍,很會用刀,很會開車,不怕痛,不怕死,怕什麽不知道,想要什麽也不知道。明明含著金湯匙出生,卻又活得像個危險分子。愛剖析人大概是李雨游的毛病,但聞緒讓他毫無辦法——組成聞緒的每一縷成分都毫無邏輯。

車速不快,看太陽的方位已經快到中午。

一搖一晃,安靜了很久的李雨游又忍不住:“能不能......稍微停會......”

聞緒很配合地踩了剎車,掃一眼便了然:“頭暈?想吐?”

沒什麽好否認的,李雨游無力點點頭。

聞緒無情點評:“怎麽這麽嬌氣。”

從昨晚開始一直悶在這車裏,如果不是你我何至於到此境地?李雨游有苦說不出。

聞緒沒再說什麽,拉手剎轉身下車,聽聲音是打開了後備箱,搜尋了接近兩分鐘,回來時手裏多了一瓶水和一粒藥丸。

藥丸和聞緒同時出現......李雨游很難不擔憂。

他猶豫著問:“這是什麽?”

聞緒微笑著解答:“毒藥,送你先走一程。”

李雨游還沒來得及掙紮,聞緒已經掰開他的上下頜,左手按住他的舌頭,右手將水和藥丸直接灌了進去,灌得不算溫柔,水溢出來不少,沿著下頜打濕了一大片衣領,下唇上還掛著欲墜未墜的水珠,聞緒拇指將它們沿著李雨游雙唇抹了一圈當作結尾。

藥丸在入喉之前遇水微溶,李雨游口腔嘗到苦澀之味,根據經驗來看是某種安定成分。

李雨游其實清楚聞緒不會要他的命。雖然他不懂自己這條命有什麽特殊價值。

當初在居民樓,雇傭兵基本算是無差別攻擊,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漏掉一個,聞緒可以直接一走了之,留自己被雇傭兵打成篩子,反而逃生路上會少些累贅。

李雨游被嗆得一直咳嗽,而聞緒已經啟動引擎,重新上路。

李雨游的聞緒觀察日志又補充了一條內容:聞緒的耐心時好時壞,也不因外界條件而改變,純憑他心情,雖然無論好壞他都會提供服務員式的微笑,但具體上的什麽菜完全聽天由命。

沿著時間推移,樹木密度在減少,視野逐漸開闊。

坐在車裏的李雨游愈來愈困,他推測剛才吞下去的應該是某種暈車安定藥物。兩人沒再有更多交流,在藥物的作用下,李雨游頭倚在車窗上逐漸失去了意識。

他在潮濕的空氣中再度醒來。

艱澀張開眼皮,發現景致已斷然不同,閉眼時還是枝繁連片,睜眼後卻是水光瀲灩。

他們來到了海邊。

“這是哪兒?”

“碼頭。”

“我們要坐船?”李雨游有些迷茫,“但這碼頭......怎麽跟其它的不太一樣?”

沒有圍欄,沒有尋常的錨碇設施,的確停了幾艘大船,但外形也略顯奇怪。

“風人他們知道我們是開車走的,無論去哪兒的路口都有風險,只能走海域,”聞緒說,“這裏的人大部分認識我,龍蛇混雜也許有眼線,從原住民的碼頭走比較好。”

李雨游沒能力也沒資格發表什麽意見。

車停在離岸邊不遠的位置,前面陸續有幾名原住民路過。聞緒坐在車裏觀察了一陣,似乎終於等到時機,留下一句“坐著”便下車前去交涉。

岸邊站著三個人,衣著服飾很類似,一位體格健碩,另兩位相對羸弱,還有一位蹲在旁側,躲在大個子的影子中,看起來像個小孩。

李雨游原以為他會找那位大個,但不知聞緒如何判斷的,徑直找了那個小孩模樣的人。印象中聞緒是會幾句當地話,不過看起來也用了不少肢體語言。

簡單交談了一陣,幾個人突然動作整齊地望過來,盯得李雨游渾身僵直。

好在不是什麽嚴肅的打量,他們齊齊笑了,但這笑容總顯得有些邪佞,李雨游不由得後背發毛。

聞緒跟他們耳語了幾句,看樣子達成了很愉快的協議。回到車上時甚至拿了兩根對面分給他的煙,比尋常樣式要粗很多。

聞緒沒碰它們,隨手扔在了儲物欄裏:“坐他們的船,天黑以後出發,中途會停兩個島,我們直接到目的地工業園再下船。”

“他們同意我們上船?”

“當然,”聞緒看起來傷勢好了一些,能夠完全仰躺在座椅上,“我說我是隔壁村的商戶家兒子,家裏人不滿意我喜歡男人,給我安排了樁婚事,所以我現在帶著情人潛逃。”

剛想問下一句的李雨游結結實實被噎住。

他終於知道剛才那些不懷好意的打量是為了什麽。

雖然他知道在這種境地胡謅點借口是在所難免的,但......

“就沒有點別的說法麽?”李雨游頭疼,“你這麽擅長撒謊的人。”

“也可以呀,兄弟創業失敗被人追債,過失殺人畏罪潛逃,其實說什麽不重要,原住民只認錢,”聞緒雙手墊住腦袋,合上了雙眼,“不過我喜歡這個說法。”

李雨游深吸一口氣,無言以對。

“而且原住民的船誰也不知道危不危險,萬一船沈了,咱倆說不定在亂葬崗屍體還能湊一對。”

李雨游現在已經習慣聞緒此類玩笑了,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真有可能沈船?”

“說不準喔,”聞緒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躺得更安逸,“他們自己造船,沒有質檢沒有監管,出沒出過事誰也不知道。”

果然,熬過一個坑,總會迎來更大的坑。

李雨游崩潰地捂住雙頰,開始思考是不是該趁現在寫份遺書,可惜在這車裏也找不到紙筆。

而方才說出恐怖之言的聞緒的呼吸逐漸變得綿長,大概是進入了淺眠。

李雨游發現聞緒身上有些變化——那塊存在感極強、曾因為聞緒情有獨鐘而被選為李雨游藏竊聽器對象的金表消失了,大概這表被抵做了他倆的船票。

李雨游曾經覺得這表應該是他的摯愛之物,畢竟聞緒衣服、鞋、車都換得很勤,偏偏富家子弟都愛的名表,他獨寵這一塊。而此刻他又能毫不猶豫地將其送走,看不出任何惋惜留戀之情。

聞緒睡相很安靜,連細小的微動作都沒有。

可惜沒能睡太久,天色逐漸暗沈,黃昏開始顯現出輪廓,映出海面暖色波光。而柔和壯闊的光影下響起不相符的淩厲吶喊,調子很高,一聲接一聲。

李雨游被嚇一跳,定睛一看,岸邊十來位原住民圍著一個類似稻草人的玩意兒站定,只是那稻草人頭頂還有個編織的皇冠,每個人按著自己的節奏低頭發聲,動作相似卻做得七零八落。

李雨游又好奇:“他們在幹嘛?”

“祈禱吧。”

事關自己的命,李雨游恨不得加入他們:“不能整規範點麽?把人稻草神腿都搭瘸了。”

聞緒被他的描述逗笑了:“人沒能力才會求助神佛。”

李雨游不喜歡這個說法,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反駁:“你小時候生日許願時可不是這麽想的。”

“抱歉,”聞緒懶洋洋地拉伸了下雙手,“這輩子還真沒許過願。”

原住民的儀式比想象中還要潦草,不僅稻草人搭得腿瘸,也沒持續太久,陸陸續續喊了幾嗓子便解散。

落日逐漸消匿於海平面,徒留下最後一點餘暉。聞緒摸摸索索,從那個負傷累累的煙盒裏掏出了僅剩的一支點燃,李雨游抱膝蜷縮在副駕駛上,瞳孔被殘陽映出顏色。

跟聞緒不同,他是一個對許願很忠誠的人。甚至一度覺得如果願望過多反而不顯虔誠,所以只鄭重地許過寥寥幾個。

第一個經過甄選後的願望是,在海邊看夕陽。

這是他目前唯一達成的願望,雖然他絕沒設想過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實現的。

光亮徹底消失的一刻,聞緒彈了彈他的腦門:“走了。”

雖然對這一程充滿憂慮,但這船實際要比預料中宏偉堅實,明明是一艘散貨船,船身和內部依舊充斥著不少裝飾元素,用料看起來也花了價錢。

船員起居的內部空間不小,有打掃過的痕跡,盡管雜物堆得零散混亂。

他倆憑借那塊金表被分到一間寬敞的獨間,聞緒上船時簡單表達了謝意,便摟著他的“情人”安心住了進去。

裏面有獨立衛生間和一張大床。雖然跟一個喜歡開他玩笑還喜歡動手動腳的綁匪同床聽起來不是一件樂觀的事,但畢竟在車上折騰這麽久,能有張床至少身體不受罪。

他從聞緒的右臂下鉆出來,正準備去衛生間洗把臉,衣領又被聞緒拎住,重心不穩撞回聞緒胸前:“等會兒。”

“怎麽了?”

床邊有個小的置物架,頂層放了一些看不懂的書籍和抽完的煙盒,第二層放了毛巾、電池之類的雜物,還有些小型工具,看起來像打鉆用的,旁邊電線雜糅成一團,依然是幹凈但淩亂的作風。

聞緒將別在身後的手槍拿出來放在枕頭邊,先李雨游一步來到置物架前,伸手把那團電線取過來,頗有耐心地挑挑揀揀,最終從裏面拎出很小的一塊正方體,從某一角垂下一小截膠線。

李雨游湊過來問:“這是什麽?”

聞緒對著他晃了晃:“你不應該很熟?”

竊聽器。李雨游支支吾吾道:“我買的不是這個型號。”這話像是犯罪未遂的人在被人嘲弄,他說完耳朵有點紅。

但立即又被緊張取代:“所以,船上的人在監聽我們?”

“沒有,”聞緒把手裏的玩意兒團成一團又放回原位,“很老的東西了,根本無法工作,估計是船員不知道從哪裏撿的,沒見過所以隨手放這裏了。”

“哦。”

李雨游松了口氣。

從居民樓出來後再次擁有了幹凈水源,李雨游珍惜地洗了把臉,涼意讓神經略微舒緩。

從衛生間出來,聞緒坐在床側,正好整以暇打量著墻上的一幅油畫,色彩和線條都很粗糙,不是什麽值得註意的作品,他卻看得津津有味。

李雨游觀察了他一陣:“我有一個問題。”

聞緒將目光轉移到他身上:“你是什麽好奇寶寶嗎?無時無刻都有問題。”他嘴角是上揚的,但語氣很平淡,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聞緒活動了下脖頸,朝著李雨游勾了勾手:“過來,幫我脫下衣服。”

李雨游沒動。

聞緒再次提醒他:“你現在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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